咸鱼咕和咕咕鱼的故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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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生之年喜加一

 

***

 

“恶魔这个物种自古以来就存在，是人类的头号威胁。”

从卡米尔接受教廷教育以来，这句话就一直被不同的人反复叙述，仿佛人类和恶魔原本就天生对立，水火不容。

“那些可憎的怪物将人类视为玩物，肆意杀害玩弄，甚至把人类当做繁衍下代的苗床。只要有恶魔出入的地方，就是地狱。它们大肆争夺我们的土地，无序扩张，已经严重威胁到了我们的生存。”

无论怎么阐述恶魔这种生物，都离不开“邪恶”两字，它仿佛成了恶魔种群的代名词，哪里有恶魔，哪里便会滋生邪恶。

 

但卡米尔对这种理论并不敏感，他加入教廷主要是因为自己的身份——凹凸大陆的各国王权和教廷结下的渊源可以追溯到三个世纪前，为了讨伐红月恶魔，常年内斗的人类王国极其罕见地拧成了一股绳，当时大部分有抱负有志向的各国人才都加入了教廷，想要为人类文明的延续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，他们中绝大部分人都成了常年征战在第一线上的神职人员，而这其中的绝大部分，也都战死沙场，再也没能回到自己的国家。

讨伐战结束后，凹凸大陆王国之间虽然有着“加深各国联系，以防红月恶魔反扑”的初衷，每年也在投入一定数量的人员，保证了教廷人数的充足，但渐渐地，时间长了后，也开始变质了。

 

教廷推行政治立场保持中立。因此，一旦决定加入教廷，就意味着即将远离家人、权力和地位。他们面对的将不是人类世界，而是不知道时候就会死掉的，人和恶魔对抗的最前线。

红月恶魔讨伐战后，恶魔在世界各地活动的迹象也变得逐渐分散，但偶尔也会出现一些比较极端的恶魔伤人事件。因此教廷的存在依然很必要，但其重要性却大大不如从前。而在教廷里工作的神职人员也逐渐变得稀少和分散，他们大多数时间都在各地执行任务，很多人从教廷毕业后，也许就再也见不到了。

 

卡米尔并不是自愿去教廷的。

他的身份并不怎么光彩，他的出身也没有祝福。他是被遗弃在教廷侧门的弃婴，一个好心的女神官收养了他，让他接受教廷的教育，最后成为了一位驱魔人。

唯一和他身世有关的，仅仅只是一条白色的织物，上面绣着本应属于他的名字，雷鸣。但卡米尔最后舍弃了那个名字，无论自己曾经的家人出于何种目的，但最终的结果是他被舍弃了。

那条织物质地上乘，收养自己的女神官曾问过卡米尔要不要去寻找一下自己的家人，能用得起这种织物的家庭并不多，并且在收养了卡米尔后，每年她所在的教廷分部都会收到一笔固定的、没有任何说明的捐款，想来他的家人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，当初把他送去教廷，应该也是形势所迫。

面对女神官的询问，卡米尔摇了摇头。

“既然他们愿意维持这种状态，那就是说不方便见面吧。”当时的卡米尔只有10岁，却说出了不像10岁小孩能说出来的话。

尚且单薄的身体上还残留着每日严酷训练的伤痕，他简单地和自己养母说了几句，便又回到了训练场。年迈的女神官叹了口气，从此也不再对卡米尔提这件事。

之后的几年，卡米尔逐渐成为了能独当一面的驱魔人，开始奔走在雷王国内的各种场所。而他这一次的任务，是在雷王国和骑士联盟接壤的一处偏远山村，教廷接到报告说这个山村似乎有奇怪的崇拜。考虑到山村不远处就是当初红月恶魔失踪的迷失丛林，且潜入山村调查不宜多人行动，便只派了卡米尔前往。

 

结果还没抵达山村，他就被骑士联盟袭击了。

教廷的制服很有辨识度，骑士联盟也有不少精英在教廷，像这种训练有素的战士，不可能不知道他是教廷的人。但卡米尔现在也无暇去思考这其中的故事了。

 

名为“金”的恶魔近在咫尺，卡米尔从未和恶魔有过这么近距离的接触，更何况人类模样的恶魔十分罕见，光是这种能骗过驱魔人的外表，卡米尔就能凭借经验大致判断出它的危险程度。

——这绝对是最危险的恶魔，比他见过的所有恶魔还要扭曲不祥。

 

“……你有什么目的。”

短暂的沉默后，卡米尔沉声问道。

“目的？”金偏了偏头，似乎对卡米尔的这个问法感到疑惑，“救人还需要什么目的吗，你们人类真奇怪。”

“……”明明是个恶魔，却说出了这种话。卡米尔微微眯小眼睛，一种复杂的心情油然而生。

恶魔本应无序混乱，按理说，它们的所作所为应该遵循于自身的欲望，毫无理性可言。而恶魔的欲望，无非就是教廷定下的“七大罪”。

然而，他跟前的这个恶魔，却表现出了……和人类类似的理性，这有悖于他一直以来接受的教育。

 

“如果我说，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，所以才救的你，你信不信？”

金似乎根本不知道卡米尔复杂的想法，反而像是开玩笑似的编了一个理由出来。

漆黑的翅膀仿佛将所有光芒都吸收掉了，卡米尔仅仅只是看了一眼，便移开了目光。深邃的黑暗仿佛在恶魔的翅膀中翻涌狂欢，有那么一瞬，卡米尔甚至还产生了某种怪异的错觉——也许那根本就不是恶魔的翅膀，而是它随手撕开的深渊。

 

“那也不是理由。”卡米尔说，“就算你觉得我和你认识的人很像，我也不会是你认识的那个人。”

更别说他还是驱魔人，恶魔是他的狩猎对象。

 

金撇了撇嘴，“驱魔人真的很无趣耶——”

卡米尔眉角一抽。

他竟然被恶魔嫌弃了……？

 

“但是相比起来，驱魔人也很有趣就是了。”

“……？”

相比起来？和什么相比起来？

卡米尔怔了怔，顿时警觉起来。

 

“唔？你还没发现吗？”金眨眨眼，朝卡米尔伸出手来。

眼看恶魔就要碰触到自己，黑发少年下意识就想要躲开。他从小就接受了反恶魔的教育，常年形成的习惯不可能因为自己被恶魔救了，就会对它放下戒心。

 

恶魔……始终还是恶魔。

“金”只是还没在他面前暴露本性罢了。

 

但就在他打算躲开的刹那，一股说不出的压迫感从天而降，他的身体顿时僵硬了起来，如同断线的木偶般不听使唤。

那只手触摸到了他的小腹上，然后抓起衣料往上稍稍一提。

 

“你看，这里的花纹，明明就是在说，你是献给我们（恶魔）的祭品呀。”

视线尽头的金发少年依然一副无害的表情，但他轻飘飘的那句话，却令卡米尔脑中“轰”地一下，紧接着，他什么都听不清了。

 

刻在小腹上的图腾，从小就有。

卡米尔曾询问过收养自己的女神官，但女神官摇摇头，说自己没见过这种古老的纹案。在教廷接受教育的那段时间，他也曾偷偷翻找过有关魔法图腾类的书籍，也一无所获。即使有过隐隐的不安，但它好像就只是个单纯的纹案。久而久之，卡米尔便将这个疑惑埋在了心底。

 

被金抚摸过后，小腹上的图腾似乎终于苏醒了，开始发热发烫。随着奇异的光从图腾中透出，微妙的灼热传遍全身，好像连他的思考都要彻底融化。

 

力气……使不出来……卡米尔咬紧了牙关。

金欺身上前，似乎有些不明白卡米尔的反应，“很难受吗？你从来没被恶魔碰过吗？明明是驱魔人？”

“……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？”

“驱魔人的话，应该会经常和恶魔接触的吧。”金笑了笑，“饥饿的恶魔一旦感受到这个图腾，会发狂的哦？”

“……！”卡米尔瞳孔骤缩。

某个不妙的想法顿时从他脑中掠过，但又很快被更加灼热的潮水淹没。

 

“没事的，我会救你的。”金的手握住了他使不上劲的腰，事情似乎在往更加不可预测的方向上发展，但恶魔却只是朝他露出笑容。

那个笑容，卡米尔只在教廷的花窗里还有神子的雕像上见到过，可如今，它出现在了恶魔的脸上。

 

TBC